【喻黄】大火


冷气从别的什么地方钻出来,鬼鬼祟祟,绵密又凛然。路灯没亮,黄少天若无其事走过去,黑色路上无色脚印,摩擦流动沙砾,留下流光的影。


年关岁末,学校里忙碌不减,一个二个赶着论文和测评,灯火通明图书馆,黑眼圈里望过年。黄少天在寝室里悠哉游哉,一众室友哀鸿遍野,太不公平!黄少天叼起饼干笑,什么不公平,小爷学时你不学,时运不济还想否极泰来?这话也就开玩笑说说,究极太心软,晚上他就请了一顿饭,以资鼓励。黄少天只开了两瓶啤,算是清醒,不碍着去找人。


找谁呢?黄少天从岔道出去,绕过学校榕叶林,过了中央莲心溏——光无一物——毕竟大冬天——他走在夜色里。脖子上是喻文州送他的围巾,(居然在黄少天生日送的,夏天!)从夏天捱到冬天,好容易感受到这甜蜜的温热。他尽力把脸埋进去,一是为了阻挡烈劲的冷风,一是为了——找谁呢?


黄少天停下来,定在A楼门口,又定定往上看。八点过,年轻人精力正旺盛,这个点肯定睡不了。他划出手机,微信最上面一条,点进去,打字,“我在你宿舍门口。”


说实话他有点童心未泯,给的备注是条鱼,不是字,是个表情。但是天知道喻文州给他的居然是只小狗表情!黄少天当时气得要死,说我这气质风度放你那就这么不堪么!气过了,就备注了条鱼,也算扯平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他们太故作幼稚,扯成一种特定的、奇妙的黏感,像泡化的焦糖、溶解的巧克力、盖上的奶泡等等,甜腻而幼稚——幼稚到习以为常了。


喻文州很快回他:等我。于是黄少天心情很好,手插着兜就等。很快地,喻文州从宿舍走出来,黄少天对他笑,也不想这么黑根本看不到。他一笑,冷风从口中灌进来,又赶紧把嘴闭上了。南方也这么冷!黄少天愤愤地想。


“喝酒了?”喻文州很自然地牵住他,黄少天说一点的量——怎么喻文州的手这么暖和?!不等他开口问,喻文州说:“我们每天都开空调,出来都不适应了。”


“搞乜,太奢侈了,当代知识青年不懂得自我磨炼么?不记得坚定意识了么?”黄少天一路走一路讲,想到什么又接着讲,好不热闹,喻文州听得津津有味,——他男朋友太健谈了!穿回古代都能说书——但是他也挺会打架,将军兼职说书人,喻文州忍不住笑出来。


“你笑我?喻文州你真的是……,”黄少天满脸震惊,“我脸上长秋葵了吗?”


“没有,”喻文州实事求是,还趁机摸了一下他的脸,“实践过了,真没有。”


黄少天僵住:“您也太能了。年末了这么得寸进尺?”


得寸进尺么这算?喻文州不经意地顶回去,得寸进尺的多了去了,这算什么。黄少天万马奔腾于心中,沉默寡言于口中。一句顶一万句,实乃吾之克星!他想了半天,说:“今年完了怎么打算?留校读研么?”


嗯,喻文州说,我是这么想的,考的话问题不大,留不留校都无所谓——这个专业挺好的。黄少天笑他靠理论吃饭,搞不好做一辈子教育工作者,走不出这学校了!又说到自己,“你留我也留呗,生科专业本来就耗时间,反正我之前就做好心理建设了。”喻文州打趣他,说他俩专业有交叉,以后所有问题都自产自销了。


以后,黄少天重复一遍,以后。我倒希望我们以后没有问题,什么问题都没有。


喻文州愣了一下,随即笑他想多:“少天又在想什么?我不是说这个问题。”他顿了一下,轻声说:“我和我爸妈说过了。”



黄少天紧张到呼吸一滞,金属厚重感压抑,浪潮又随风席卷,他像在岸边,踌躇着犹豫向前。他有一往无前的勇气,只是这勇气太危险,带着突兀的刺,绕在其他人面前。


“他们倒是很坦然,——我知道这不是很容易接受,但我爸妈他们不在意这些。他们太喜欢你啦。”


黄少天看着他的眼睛,哪有这么简单,喻文州每次骗他都技术一流。他说得太轻松了。黄少天唯一相信的是,他们现在接受了,只是这过程的波折,都被喻文州轻描淡写代过,像一簇燃烧的大火,郁郁浓浓,在柴木中已经全力肆虐过,烧过了灰烟与灼土,余的是温融的暖度,——喻文州全部留给他了。


黄少天也就握住他的手,反扣回去,借着微不足道的酒劲去吻他的颈侧。喻文州顺他的意,将他搂紧,在怀抱中纵容一场大火。一场大火,灼烧皮肤、躯骨,侵噬血脉、经络;不知所起,延伸到千万寰宇,从黑夜到黎明,妖冶明媚的,炸裂却温存的火舌。


黄少天放开他,扯开围巾,在冷气的液化、焰火的燃烧中,认真地对喻文州说: 今年过年去我家吃饭。末了又补上一句,狡黠十足,“我们家——就缺你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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